巴菲特的投资理念落伍了吗

因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今年一季度发生亏损及部分传统行业股票表现不佳，有评论就认为巴菲特投资理念已落伍，价值投资正遭遇成长型投资的严峻挑战。得出这样的判断，显然是对财务报表不甚熟悉，对巴菲特及其投资理念一知半解，对投资理论基本问题缺乏正确认识。

伯克希尔公司一季度发生亏损是由于会计规则变化，当期未实现的投资损益被记入损益表，而在此前，未实现的投资损益记入资产负债表的权益部分。实际上，一季度伯克希尔公司投资成绩非常亮丽：保险承销业务收入4.07亿美元，而年同期亏损2.67亿美元。保险投资收入10.12亿美元，同比增加11.5%。铁路、公用事业和能源业务运营收入17.3亿美元，同比增加31.30%，其他业务收入21.96亿美元，同比增长36.6%。公司营业利润出现了48.7%的大幅增长，达到52.88亿美元。

评说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念，先得弄清巴菲特投资理念的核心以及适用范围。以所有者心态，以合理价格买入高品质企业股票，长期持有，复利累进，适度集中，是巴菲特投资理念的主要内涵。而由巴菲特对市场短期是投票机、长期是称重器的价值投资理念本质可知，把投资分为价值投资和成长型投资在理论上是错误的，在实践中是有害的。价值投资在评估企业价值时当然要用到成长性这个变量，巴菲特的价值投资向来十分注重企业经营品质和内在价值的增长。巴菲特投资思想是开放式、不断进化的，不断博采众家之长，为我所用。历史上，巴菲特的投资思想经历了三个阶段的进化，目前还在不断进化。

两周前，笔者去美国奥马哈参加伯克希尔第53次年度股东大会。一位8岁小姑娘黛芙妮的提问和质疑，就让笔者顿悟巴菲特的投资境界。

小黛芙妮的问题是：“巴菲特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伯克希尔很多投资已偏离了你们之前早期的轻资产投资理念？尤其具体谈一谈你要去投资BNSF铁路公司，而不是买轻资产的公司？比如说更多持股美国运通。”

巴菲特回答得很幽默：“我还以为我买这个股票买对了，现在你一说我简直觉得自己犯错了似的。我的答案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偏好这种能给我们带来很多资本回报的公司，比如说像喜诗糖果，还有其他一些企业都是这样。美国运通收益非常好。我们为什么买BNSF这个公司呢？是因为我们能进行更好的资本部署，而且当时的价格也非常合理。当然它如果还是轻资产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些桥，没有这些火车，没有铁路，那我们就没有铁路行业了。所以，它必须是重资产的。但在这些方面，在重资产投资的行业中，我们获得的回报还是非常可观的，我们买的价格很合理。我们也卖了很多让我们在资本方面有很大负担的项目，我觉得我们需要去发展的这种企业是需要轻资产的，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能给我们带来回报的。所以，我们第二好的选择仍然是很好的选择。”

巴菲特的黄金搭档查理·芒格补充说：“如果每个人都能一直买轻资产的股票，当然很好。那重资产就没人买了。我们在公共事业方面比如铁路的回报，其实蛮令我们满意的。我们还有两家这样的公司，所以我觉得他们对我们来说虽然不是最好，但足够好。”

巴菲特接着又说：“如果我们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可口可乐，当然那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以苹果公司这样的业务，其实不需要太多资本投入。但很少有企业可以提供给我们这样的机会，现在这种高回报的公司已很难找了，尤其轻资产的公司。”

笔者几年前在为杨天南翻译的《巴菲特之道》写序时，把投资行为分为三重境界：聪明投资、精明投资、高明投资，分别对应王国维关于人生三境界的论述。第三重高明投资的境界主要表现有：一曰自知之明，投资方式与性格偏好和生活方式高度吻合。巴菲特正是以他喜欢的方式做他喜欢的事的杰出代表。二曰无为而治，不战而胜，战之大胜。三曰灵活适应，投资方式与商业模式完美融合，构建以投资为核心的生态系统。巴菲特晚年投资消耗大量资本、回报合理、确定性高的非管制公用事业，就为了灵活适应其规模巨大、浮存金较多的实情。而最关键的是，在伯克希尔公司内部形成了一个闭环的生态链，伯克希尔因此已进化成一台生态型的终极复利机器。四曰持续进化，能力圈持续扩大，思想更加开放，技术更加全面。巴菲特重仓拥有生态型科技公司苹果，正是逐步扩大能力圈和适应新环境持续进化的表现。五曰极高的商业洞察力，对商业模式有极高的领悟能力和风险嗅觉，如护城河理论及三类业务的划分等。

巴菲特固然不是神，也有误判之时，但他在正确的方向上持续学习，用一生的时间构建了一个以投资为核心的生态系统，实现了投资方式与商业模式、生活方式无缝融合。我国投资者追随、学习巴菲特的价值投资理念，对这些基本概念及涵义理该梳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