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沐：在雷军的版图下干牛掰的事儿

“刚来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这么难。”

唐沐，小米路由器事业部总经理，也是火爆的小爱同学项目、VR眼镜产品负责人，谈到离开腾讯、来小米身兼三项产品重任，会不会压力很大很委屈时，唐沐是这样对雷锋网表示的。

“过程中就没有想过要离开？”

“没有。”

“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

“挑战特多，但做成了的话，就还挺牛逼的。”

7月9日，小米在港交所正式挂牌上市，唐沐携太太正装出席、拍照留念，并发布于朋友圈称——“感恩！感谢！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熟悉小米企业文化的人都知道，雷军对产品的核心要求之一，便是在满足用户需求的前提下，提供质优价廉的产品，这就在无形中给小米各产品线负责人肩头缚上一柄枷锁，每日考量的因素有供应链、产品链，以及如何在竞品围攻下拿到更低价格。

唐沐也不例外，从预算充裕的腾讯转到拈斤播两的小米，他逐渐习惯了“刷脸”，在有限的预算空间内尽可能“榨取”更多可利用资源。幸运的是，雷军所绘下的”版图“，既是壁垒，也是信任。很多事情如果雷军劝阻不成功，便会默许你去试——总之，最后用结果说话。成了，荣誉属于你；败了，锅你自己背。

在雷军严规与放任、壁垒与自由的缝隙中，唐沐逐渐砸出创新路径，在小米文化体系内逐渐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存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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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沐于2001年加入金山软件；2003年，加入腾讯，组建QQ设计组；2006年成立腾讯用户研究与体验设计中心（CDC）。呆在腾讯系的最后两年里，用唐沐自己的话来讲，“处于一种近乎养老的安逸状态”。于是在2013年春节后，小米联创黎万强对前来叙旧的唐沐说：“雷总就在楼上，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一场持续五个多小时的招呼打下来，唐沐正式被纳入到小米体系，参与组建全新的小米路由器事业部、并担任总经理。

“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唐沐笑着说。

踏入此前完全不了解的路由器领域，不论对唐沐还是对小米而言，都带着颇具“试验田”性质的意味。

“路由器这个品类是一个很苦逼的品类，甚至是最苦逼。而且小米做路由器，注定在国内市场内面对一座大山——TP”。TP-LINK，系普联技术有限公司旗下品牌，成立于1996年，专门从事网络与通信终端设备研发、制造和行销的业内主流厂商，由于进入行业时间早，TP抢先拿下国内超过50%的市场份额。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唐沐，决定另辟蹊径，找一条拐过TP的路径，希冀弯道超车。

“在国内占据50%-60%市场份额的TP，坐拥足够大的话语权，但他们有个bug—— 芯片解决方案许久未更新。所以，2013年刚起步的时候，团队选用了别人都不敢用的芯片——MTK的AC200 。”

为什么会有通过芯片创新、一举拿下路由器市场龙头位置的信心？唐沐称，小米内部负责路由器硬件的人是华三王建权，系华三最优秀的硬件主管；无线测试专家也是从华三请的；路由器服务有来自Facebook的桂桢前辈在做；产品有从百度挖来互联网产品经理；用户体验唐沐自己也算是专家——“这么豪华的团队做路由器产品，我们自然很有自信。当然，其实也有一点无知者无畏。”

小米路由器在芯片以及硬盘路由器上的创新，的确打了TP一个措手不及，一度使得AC200成为全球销量第一，双频AC全球出货量第一。但好景不常在，弯道超车没多久，TP便在直道加速赶超回来。

“杀进去才发现，TP确实是深耕行业十多年的老司机，对中国网络条件的理解比我们深得多。路由器品类极其复杂，看上去不起眼的设备，但实际需要解决其跟不同设备之间的连接关系，太难了。”

唐沐略带自嘲地对雷锋网表示，小米路由器第一款带硬盘产品主打家庭NAS 概念，市场反响火爆，第二款采用MTK的产品反响则平平。”我们内部会开玩笑说，首款产品一分钟卖了十万台，后面十万台产品卖了一年。“

“2013至2014那一年，我们认清了国内路由器市场的现实。”

“通过什么认清的？”

“被骂。”

2

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唐沐在小米的岁月，是在腾讯的B面——在腾讯，唐沐是被膜拜与追逐的，他所领导的CDC，在2013年之前负责几乎腾讯全线产品的设计和用户体验优化；而在小米，唐沐自己是伴随着米粉们关爱的“责骂”成长的——路由器里的插件少了缺了？骂！；高级功能没有？骂！；硬盘路由器可玩性太少了？骂！

但在小米内部，被米粉“骂”这件事，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你看看雷总微博评论区，也是一堆骂声啊。”

雷锋网亦在2015年的报道中写到——

“设计师唐沐”理应是一个批评家，应该去秀智商定标准；但“造物者唐沐”就是服务者，是被批评和攻讦的。

当时并没有彻底领会小米“为发烧而生”的米粉底色时，差点儿被各种负面批评骂懵——一会儿以为路由器就是做插件，一会儿投入大量精力做开放平台。

“说到底，就是不够了解路由器品类。”唐沐如此反省过去的失利——路由器品类与手机并不完全相同，后者是从最核心发烧友用户、KOL做起，再往外延到其他资深用户，充分理解、满足他们的需求，进而塑造口碑。而路由器不是的，一方面路由器本身难做，另一方面，在路由器上搭建生态，是在当时从未有过先例的事情。更不用说在其上搭建数据价值、增加服务属性了。“整个行业当时并没有被教育起来。”

更惨的是，一个项目的失败，并非仅仅“被骂”这么简单。

2013-2014年间的小米路由器，由于之前对市场过于乐观的估计，对供应商与工厂下达了过高预期，这个锅是要唐沐扛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危机解决起来简单粗暴——赔钱。可雷军与小米哪儿有更多预算拨给唐沐做”赔偿金“呢？唐沐的解决方案是——”我下达的预测我负责，将时间线拉长去完成三十多万的产量预测，但是，该我认的我认，不该的，能躲就躲。”例如供应链厂商借机索取的高额赔偿、其他资源要求等，唐沐哪里敢随意夸下海口应承。

这个过程并不如字面所表达得这般简单。在唐沐看来，自己作为新人，进入一片之前完全不了解的领域，面对自己亲口许下的销量承诺，“那么多工人、设备都准备好了，换谁谁不会彷徨无助？“

所幸，这段路唐沐跟他的团队蹚过来了，他对路由器在整个家居生态中的意义认知也随之发生着变化——最初，唐沐对路由器给予厚望，一度将小米路由器定位为智能路由器市场的老大；经历挫败后，他叹息路由器只是个产品，不是系统，也不是生态；如今，唐沐对雷锋网表示，目前小米路由器对他来讲、更多扮演的是“连接中心”的角色——就是通过它连接上网。

3

谈到中心问题自然离不开另一个——作为”控制中心“存在的小爱音箱——一个让唐沐修炼出多项新技能的项目，包括刷脸、砍价、换资源。

唐沐表示，音箱这个硬件产品本身并不重要，作为家庭控制中心的语音交互技术——小爱同学既可以承载在手机上、也可以在音箱、监控摄像头上等。

更落地的意义上，“销量”本身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控制中心这件事我不关心，我更关心这个音箱能不能卖出去，消费者会不会持续用它。只有这样，它才有价值，未来才所谓‘控制中心、连接中心’的预想。卖不出去，用户根本不接受，不跟它玩，说啥中心没有意义。”

顺着这条逻辑，唐沐眼望目前国内愈发火热的智能音箱市场时，仅仅将通过价格战提高销量的天猫精灵作为竞品看待，而百度的小度音箱，因为销量不高、不足一提。

唐沐这样接地气的逻辑背后，也是雷军”少花钱、多办事“管理理念的体现。

以智能音箱颇为重要的内容端为例，小爱同学与 QQ 音乐之间洽谈了颇久的合作商议，首先就是曲库问题。“我就回老东家刷脸嘛！最后经过很多波折，虽然大体谈下来了，但一些关键条约还是没确定。”唐沐回忆称，比如价格——“其他条件都可以谈，但音乐版权费还是得出”。

唐沐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这一条件的——“因为没留这个钱。”

唐沐对雷锋网称，小米内部实际上由各个小公司组成的“联邦体”，以小米路由器、音箱、VR眼镜为例，三款产品虽然划归在唐沐旗下，但仍是各自为战，不可能用路由器或VR眼镜的预算去办音箱的事情。

更深层意义上，腾讯与小米在版权费多少方面的博弈，透露的是两家巨头在人工智能数据方面的争夺。众所周知的是，今年4月17日，腾讯发布唤醒词为9420的智能音箱腾讯听听。这也是唐沐所面对的另一个困难，具体的合作方式，具体的商务条件等。

“说白了，就是两家都接入接口，那么到底谁握着人工智能指挥权？”最终，唐沐左右权衡，好歹提供了一份双方都能相对舒服满意的方案。

4

外部的力量总是能想方设法解决的，最大的压力来自内部——尤其是雷军。

另一个案例是唐沐负责的VR眼镜。

5月2日，Facebook 在美召开2018 Facebook F8 开发者大会，Facebook CEO 马克·扎克伯格宣布旗下 Oculus 公司与小米联合推出VR一体机Oculus Go正式开售，售价199美元（约1318元人民币）起；5月31日，小米8发布会上，唐沐将这款VR一体机带到国内米粉面前，并公布32G 款价格1499元，64GB款价格为1799元。

不为外界受众所知的是，这款合作VR一体机的国内定价，颇费一番波折。唐沐称，这款机型，Facebook是铁了心要补贴低价售卖，问题是，对方如果将价格压得太低，唐沐所负责的国内市场压力便会很大——就像同款产品，国外版卖1000块、国内版卖1500，你乐意？

不乐意的还有雷军。唐沐称，雷总下达了两个要求——第一，不能比国外贵；第二，绝对不能亏钱。

“有办法解决吗？”

“没有办法。”

“是不是经常会给你们下达这样为难的指标？”

“有几个类似的硬性要求，会使事情挑战非常大，但真做到了，也很牛逼。”

但雷军也并不会一味逼迫他们，唐沐形容雷军是个“很开明”的人——他如果说服不了你，就沉默，不支持不反对，让你去试，最后用结果说话。

6月24日，唐沐非常开心地在朋友圈转发了小米VR眼镜一体机宣传片拍摄花絮，并配文称——“剧组虽穷，效果惊人，Oculus 也不相信我们只花了十分之一成本便搞定了这部广告大片。”

雷军对低成本高品质的要求，一方面促使各项目负责人直接地处理成本问题，另一方面，也会变相激励他们发散思维、用创新的方式解决问题。例如唐沐团队的WiFi链——由小米路由器事业部团队开发出的一款App，该应用利用当下热门的区块链技术，允许用户赚取“米粒”兑换相应的奖品。

唐沐解释称，“WiFi链”不是区块链，只是基于区块链技术做的一个小应用探索；“米粒”不是币，只是一个最小的去中心化记账单位。具体使用方法也很简单，用户只需要绑定一个WiFi即可，该WiFi下连接的设备会为用户提供“生长因子”，连接的设备越多，提供的“生长因子”越多。

谈到为何要做颇具争议的区块链技术产品时，唐沐对雷锋网(公众号：雷锋网)解释称，雷总一直有一个超级APP的梦想，我们团队几个互联网巨头出身的成员自然也有。WiFi本身是硬需求，但靠路由器硬件去推广既难且慢。基于用户强需求与趣味性，WiFi链诞生。

唐沐否认了WiFi链的营销属性，在他看来，包括米粒、加密兔、F码等，都属于WiFi链内部的玩法，将小米数字生态打通，让米粉拥有更多获取类似F码等虚拟价值的产品，将小米整体，以及可以触达到小米以外的数据资产统一提携起来，进而达到促进硬件销售、拓展用户、增加用户黏度的效果。

“没有任何一个公司把自己的Scope限定在当前的范围里面。”唐沐称，“在WiFi链上卖东西也不是现在着急的事儿，我只是在不增加用户成本的前提下开发一种游戏，告诉用户可以挖矿、可以积累数字资产、可以攒F码，要不要来玩一下？”